桃色:揭秘“涉黄”90后写手2016年2月19日
逃课的心情忐忑地点开邮箱,收件箱内,是一家知名读书网站发来的系统邮件:“最近扫黄打非,您的小说中如有涉黄内容,请向机关自首。”
踏入的,是一个复杂的江湖。据统计,截至2013年底,网络文学的读者已达2.74亿人、注册写手200多万人、每年有40多亿人民币的市场。
三年后的他,不再为工作室服务,已是个小有名气的作者。在的书评区里不乏者。经常要面对这样的:“作者你说句话:以后你敢让自己的孩子读你写的东西吗?”
写作出于个人爱好,每个月在网站上传10万字左右,只能赚千八百块钱稿费。她的朋友小青,每月稿费收入过万。
的丈夫知道妻子业余时间在写文,但也只说过一句:写小说可以,别耽误照顾孩子。
当天傍晚,更严厉的指令到来,东家网站的编辑们急匆匆登上QQ,通知每一位在线的作者,要求有成分的的一律删除,“任何尺度都不行。”
然而,因为情节和文笔平庸,他的小说点击量开始下降,不久后,他发现他的段落中开始夹杂许多描写——每隔十几章,主角便会偶然邂逅并征服世界各地的,每次邂逅的类型各有不同,从少女到,但床戏描写总是千篇一律,用的话说,、直接、没有格调。
几天后,报道,“烟雨小说网”、“翠微居小说网”、“91熊猫看书网”等一批小说网站,因涉嫌信息,被依法或关闭。的东家赫然在列。
他从来没意识到他的已然违法。事实上,受访的十几位色文作者中,没有人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违法的。法律意识的淡薄成为文学泛滥的内在原因。
1.“如涉黄,请自首”
几年前,中学辍学,在家闲散无事,便看起日韩漫画,逐渐喜欢上漫画,并在晋江、连城等书站上写小说。
这个现实中情史单薄的男孩,从小说、日韩漫画中抄袭桥段,为床戏专家。写作让他生活,也让他性格保守自闭。他一度想把写作当成职业,直到此次扫黄风暴来临。
赶紧删了电脑中写了一半尚未发布的书稿,书稿讲了一个富豪潜规则女明星的故事,当然女明星的名字用X幂,刘X菲等同音字暗示。故事情节很简单,更多笔墨用在床戏上。
从此,正式入行。他无疑处于网络文学的最低端,当那些网络小说作者自嘲为“码字工人”时,他只能自嘲为“码字工人的枪手”。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说,几年前网络文学的主流还是追求意淫,主角往往是屌丝,然后一步登天,天下无敌,读者看厌之后,作者们开始追求感官刺激,“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这几年网站打得比较狠,网民就到读书网站来找刺激了”。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份工作其实和文学没什么关系。投简历第二天,他接到了邮件回复,里面是一道笔试题。题目要求写一场玄幻世界中的打斗。主角是一个能变身的超人,情节是砍死几个,最难的地方是要“拖戏”,这么一个情节要写5000字。
3.从“种马”到“总裁”
每月写的30万字,将由工作室以别人的名字发到一些著名小说网站上。
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烟瘾也越来越大。在幻想世界之外,他是一个标准的宅男,除了网络小说之外很少读书,从不参加学校集体活动,交际圈局限在几个文写手圈子——他根本不好意思让同学看自己的作品。
像这样的枪手,工作室QQ群里至少有20人,多数都是90后,有在读大学生,也有初中辍学者,他的“中文系”身份并没带来什么优势。
网文圈里月入过万者很多,生于1990年的萧哲,因写都市类色文,在网络上已有相当影响力。目前,他平均月收入达1.8万元左右。
彻夜未眠,憋出了5000字。交稿时,他毫无自信——除了高考作文之外,他还没写过任何超过800字的文章。不一会儿,一个以工作室为名的QQ加了他。网络那边传来一句话:“写得不错呀。”
“好好的一本玄幻小说,怎么成了小说?”他问工作室管理员。管理员告诉他,这是为了刺激订阅量——也就是为了钱。“群里的人都这么写。”
4.“擅长写作,代表作”
辗转几家工作室和书站后,如今的早已不反感描写,“擦边球”玩得越来越熟练。
2011年,郑州警方曾查封了一家名为“小说网”的涉黄网站。警方透露,这家网站的服务器在美国,在网站的付费区域里,有很多的小说,创建仅仅几个月,这家网站的流量就上升到了每天几百万,大大超过同类网站。
23岁的这条“歪”,始于三年前的一次偶遇。
则是网络文学中的另类。一词,源自日本漫画音译,本义为“唯美、浪漫”,最终发展为男同性恋小说的代称。这种情节,颇受一些女性喜爱,晋江文学网、连城小说网一度成为文的泛滥地。
这是一个高淘汰率的圈子。所在的网文作者QQ群内,大约以半年一批的速度换着血。也听闻许多转型者的经历,多数并不如意。长时间闭门码字让他们缺乏社交能力,所谓的“工作经历”不但没法写入简历,甚至羞于启齿。
2.“1万字,100元”
然而,明白,离开是迟早的事。最终,“涉黄请自首”的警示,终于让他下定决心。他不再登陆书站,开始寻找出——过去半年,他的同学们几乎都在实习,只有他一直宅着写字。
是这家网站的驻站写手,十天来,“东家”连发了4封信,措辞的严厉程度逐步升级,从最早的“打擦边球,文章、标题、提要都得改”、到“本站严打,部分需删除”、“相关作者可自己打客服热线要求锁文”直至最后提醒作者自首。
很快,发现,自己以往写书、看书的多个小说网址都无法正常登陆,到处都是“暂停”的字样。
打电话过去,电话那边是一口浓重的东北腔:“哦,是你呀。你被刷(四声)了。有别人替你了。”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除了种马文,网文另外一个大的分支是“同人文”。同人文原本是粉丝们自娱自乐的产品,为自己喜欢的影视小说主人公编写新的故事。然而,在之下,同人文很快变了味道,网络上流传很广的一篇金庸小说同人,写得便是男主角穿越到金庸小说世界中,小龙女、王语嫣、黄蓉、香香公主们,纷纷成为跨下之臣。
就这样,成为“文学工作室”的员工,没有任何合同,只是在网上口头约定:由工作室提供创作大纲,交代好大致要交代哪些情节。则充当枪手——每天写1万字,稿费为100元,每月结算一次。如无法完成每月30万字的工作量,稿费将不予发放。
4月15日下午,浙江一所大学的男生宿舍内,“您有一封新邮件”的提示音从电脑音箱内传出。
换东家之后,专心写“种马”小说。这是文学的一个大的分类,特点便是“书中只要有女角色,主角都不会放过”。
他说,很多小说作者入行之初并非想投身“”创作,但为了迎合读者,过度意淫,“作品变味了,作者也就了一条歪”。
今年年初,的一个朋友选择离开圈子,到亲属介绍的公司打工。几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月收入刚刚过千,不足从前的3分之1 ,很难维持生活。几个月后,他选择了回归。
更的是总裁文。受近几年“拼爹”、“高富帅”等网络流行的影响,一类以“总裁”为主角的言情小说开始风行。这类小说多是从女性视角意淫,男总裁们往往英俊多金,霸气十足,大多有背景和举动,但最终只钟情女主角一人。
淡薄的法律意识,导致小说流传甚广。一位书站资深编辑告诉记者,现在网络小说的最大消费群体正是缺乏自制力的学生。“许多成立不到一年的小书站,70%以上的收入来源于禁忌的作品。现在手机这么先进,手机阅读站、APP上排名前几十位的,好多都是色文。这能不影响青少年吗。”
4月17日,央视播放了机关查封“烟雨小说网”办公室的画面。所有网站服务器及部分小说编辑被带走。
第一批被查封的几所书站不过是个开始。起点中文网、纵横中文网、潇湘书院、红袖添香等知名书站纷纷开始自查。在以言情小说为主的晋江文学网和连城读书网,站被整体关闭;以都市小说驰名的17k小说网,与“小黑屋”强制码字软件达成协议,从技术源头上杜绝段落。
三年中,尝试过玄幻、都市、穿越等多种体裁小说。无一例外,每本小说里他都会“加点儿料”,收入也上涨到每月6000元左右。
2011年,刚迈进大学校门的在一家知名小说论坛里看到一个简陋的“招聘贴”,招聘方自称是一家文学工作室,长期招“兼职写手”。
这是写过最大尺度的小说,所幸尚未发布。而他过往的作品中,“擦边球”是必备元素,虽无描写,但极尽暧昧。
“网络文学需要整顿,这其实早就是业内一个广泛认可的事实。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次扫黄正是一个网络文学正规化的机会。大浪淘沙,才能去掉杂质。”一位供职小说网站多年的编辑说,业内很多人支持净网行动,只有严厉打击才能净化网络小说市场。
萧哲对收入很满意,他惟一担心的是,这份工作辛苦、伤身体,又没有社保。熬夜赶稿和大量吸烟让他身材瘦削、皮肤不健康的苍白。“有一天,我写不动了,怎么办?”朋友劝他出去找工作,萧哲有几分不屑——他的同学们都已经毕业一年多,几乎没有比他赚得多的。
现实世界里,父母眼中的小青保守内向,情感单纯,他们可能永远想不到,面容稚嫩、甚至从未没谈过男朋友的女儿,每天在家里写的是大尺度的同性恋小说。
投简历时,他很认真和骄傲地写上“本科大学中文系在读生”。
在现实世界里,同学眼中的早已成为一个异类——黑白,很少上课,考试经常不及格。晚上11点,宿舍断电,他就跑到网吧,花上10来元钱,上个通宵,码出一万字。早上8点,通宵结束。走出网吧大门时,整个城市已经苏醒。在上班、上学的人流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睡觉。
几天前,他寄出了应聘文学工作室之外的第一份简历。写简历时,他在个人特长这一栏写道:“擅长写作,代表作”犹豫半天,他还是把这一段删掉了。
庞大的网文市场内,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为了追求点击率,大至用户数千万的知名书站,小至一台服务器撑起来的小网站,都曾对文学放松监管。种马文、后宫文、同人文、总裁文、文开始大行其道。烟雨小说网等网站被查封后,曾报道,网络小说中涉及违禁内容的比例约为5%。
萧哲读大学时,因网络游戏挂科过多,大二便从大学。他并没有把的事情告诉父母。他一边告诉家人,自己还在读书,一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开始写书。
其实,这个生于1991年的年轻人,至今只有一段几个月感情经历。单薄的情史无法为他提供写作素材,为了写作速度,他小说很多“”桥段都是从网上的小说、漫画里模仿得来,有些已经形成套,被他用在不同小说、不同角色身上。
他是90后网络写手大军中的一员。今年4月,多部委联合开展净网行动,关停多家违规书站,也让这群年轻写手台前。究竟是谁催生了文学行当?又是谁将写手们引入?
这一次,他不再矜持,在简历中强调自己“在大书站写过微黄文,每天能一万字的更新。”
该网站有32个签约写手,多数为20岁出头的年轻女性。警方公布的资料中,一位作者这样介绍自已:不喜欢外出。平时喜欢看动漫,喜欢幻想,自认为自己比较适合写作,感情丰富,未来希望可以天天宅家里足不出户。她写小说的理由是:允许把性写得很。
21岁的失业了。今年4月,他秘密兼职的一家小说网站被警方,他所写的累计数百万字的多部小说也成为被清缴的对象。
犹豫几天后,轻车熟地找到另一家工作室,发了一份自己的简历过去。
这并非个案,网络写手中,很多都是90后的年轻女孩。“我写的初衷是为了让大家对爱情能够一视同仁,不要因为是同性之爱就有。”生于1990年的年轻母亲认真地说。
读的是中文系,课程松散,平日有大把的闲散时光,而且师兄们早就过他“咱们学校名气不大,不好找工作,毕业就等于失业”。于是,他很看重这个招聘机会。
3年前,大学生意外入行,成为一名网络小说写手,为追求点击量,他的小说开始打擦边球,主角在征服世界的同时,不放过任何女性角色。大量感官刺激的描写给他带来读者,也给他带来财富。
这种,。他选择。
一个月后,的银行卡里多了3000元,对于学生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拿到钱后,首先买了一套高级键盘——他已决定长期从事这个行业。
这场扫黄风暴还将刮得更久:此前,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工业和信息化部、宣布,自2014年4月中旬至11月,在全国范围内统一开展打击网上信息“扫黄打非净网2014”专项行动。
矛盾终于。有一天,管理员在他小说里加入了一整章男女的详细描写。受不了了,他在QQ上向管理员强烈。不一会儿,对方的QQ头像变成了灰色,也被写手群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