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更新中寻找老广州风貌

城市更新，首先是土地利用效益提升，即节约、集约利用城市空间。每一个城市，都有破旧的危房，废弃的厂房，濒临淘汰的落后产业，以及低效率利用的老住宅区。而这些空间，发展潜力很大。广州市政府2018年4月公布的《广州市2018年城市更新年度计划（第一批）》，共223个项目，占地4295公顷，可以整合出相当规模的城市空间。其中更新的方式，有拆除重建，在合理设计、调整容积率、调整产业结构、集约用地方面挖潜；有改善环境和设施，在改变功能、完善条件、增加服务、提高居民生活质量方面挖潜等。目前，各地城市更新，在以上方面都高度重视，但一些地方忽略了城市更新过程中的历史风貌保存和文化特色彰显。

每个城市都处在特定地域文化背景中，都有其历史文化风貌和文化特色。正是基于其独特的历史文化风貌和特色，才与其他城市区别开来。城市的文化品位，给城市带来活力，使城市具有魅力。在巴黎，人们可以饱览1000多座著名建筑物，可以在建筑面积达10万平方米的蓬皮杜艺术与文化中心欣赏高雅艺术展览和表演。在莫斯科，有4200多座图书馆，60多个博物馆，530座电影院，1400个体操厅。这些都是以文化双翼引领现代都市的典范。

同样，在我国很多地方的历史文化资源都显示出强劲的辐射力和长久的生命力。比如，唐代诗人王翰在凉州词中感叹“塞外风沙犹自寒”，如今塞外的敦煌莫高窟，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慕名者跋山涉水前往瞻仰；山东的一座孔庙，使曲阜成为天下文人学子的朝圣之地；沈从文的一部《边城》，使湘西凤凰城的古朴民风为世人所知；一曲“洪湖水浪打浪”，使一片湖乡名扬天下。这些都是文化赋予城市的魅力。

广州是岭南文化中心地，海上丝绸之路发祥地，中国近现代革命策源地，改革开放前沿地，自身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资源。而且，改革开放40余年来，让千年古城广州发生了亘古未有的变化，一个美丽的现代化的广州矗立在世人面前。然而，城市发展的背后也给广州在未来的城市更新中提出更多难题。

诚然，广州在历年改造重建中创造了很多奇迹，如珠江新城、花城广场、广州塔、天河商圈、北京路历史文化街、恩平路永庆坊文化街区、长隆欢乐世界等，显示了广州旺盛的活力。广州在城市更新中，利用旧建筑、厂房改造为创意园，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如TIT、红专厂、琶醍啤酒文化创意艺术区、创投小镇、1978电影小镇等。不过，由于广州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老城，在迅猛发展的同时，历史的欠账和遗留问题也比较多。城市治理问题、工业污染问题、道路交通问题、公共服务不均等问题、城乡接合部的管理问题、一百多个城中村改造问题、老旧厂房问题、居民危房问题、高层住宅加装电梯等问题，都是亟需解决的问题。

此外，现如今不少外地游客来到广州，会将广州塔、长隆马戏作为首选旅游项目，但这些都不足以代表岭南文化、广府文化。北京路有千年古道，但商业氛围浓厚，文化氛围有待进一步提升。永庆坊目前规模太小，几乎完全没有停车场。对比上海豫园、南京夫子庙、成都宽窄巷子、苏州平江历史文化街，广州对历史风貌的保护与文化特色的彰显还需进一步加强。

人们到哪里寻找老广州的风貌？在哪里能集中体验岭南文化风情？能否有一个区域，让老广州人、新广州人、国内外游客看到广州本土文化，包括骑楼街景、西关大屋、岭南园林、非遗传承、戏院舞台、老字号、街头叫卖、美食厨艺、私伙局、行花街、节庆习俗、婚嫁习俗……

其实,老广州风貌，岭南文化风情，并不抽象，都可以将景观具象化。上海、南京、成都、苏州能做到，广州也可以做到。广州城市更新正在大面积展开，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在城市更新中更多地注入城市文化元素，将使广州呈现出传统与现代融合的文化异彩。

城市文化风貌和文化特色，有其源头、背景、发展轨迹和现实显现，应该保存和发展这些人文传承。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必须注重城市风貌的延续，城市文化特色的传承，以及时代变迁中人际关系的重建，以增强市民的自豪感、认同感、归属感和凝聚力。

城市更新的目的不是将老城市变为冰冷的、割断历史的、无人文氛围的陌生城市。所以，城市更新的思路、目标和计划编制，必须纳入城市历史文化风貌和文化特色方面的内容。

（作者系文化学者，博士，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哈佛大学访问学者，广州市社会科学院原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