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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代表上海文化的“心”?

  曹静上海文化,是上海城市发展的软实力。它,凝聚着城市的“精、气、神”,激发出上海发展的蓬勃活力。 因此,对上海文化的探讨,正日益显示出它的重要性,也逐渐成为学界的关注热点。 在刚刚主持了一个名为“都市研究与上海经验”的高级研讨班后,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两位研究员许纪霖、罗岗接受了的,探讨上海文化的本质内涵。 在国际视野中,上海是中国一个独特的文化品牌。只要我们重视上海历史中那些丰富的文化遗产,赋予这个城市以自由的、大众的活力,上海是充满希望的。 解放周末:最近几年,上海文化逐渐成为研究热点。许多学者都投身于有关上海文化、上海经验的研究课题中,“上海学”俨然成了一门活力四射的“显学”。这是种必然,还是种偶然? 罗:最近几十年来,在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三位一体的发展趋势下,我国渐渐崛起了一批以北京、上海和深圳等为代表的大城市。很自然地,文化研究也逐渐从以国家为单位转向了以城市为单位,趋向于微观化。和西方相比,我们的城市研究才刚刚起步,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 许:如果从中国现代化的经验来说,上海这个城市富有典型性。有个说法,如果你要研究中国两千年的历史,要去西安;要研究五百年的历史,就去北京;而研究20世纪以来的历史,就要来上海。所以,上海文化研究之“热”,还将延续下去,深入下去。 解放周末:有一种看法,香港、台北、上海,这三个华都市在文化传统、历史经验上有十分相似的东西。在相似之外,上海自己的特色是什么? 许:三座城市各有特色,而上海具有其独特的优势。上海的起步比较晚,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它是最新、最有潜力的。它具备香港和台北无法比拟的地理优势 —上海以长江三角洲为广大的腹地,向全国辐射广阔的市场。而香港和台北没有这么大的发展纵深。另外,上海的历史文化传统最好。这不仅仅指市民的文化素质、独立性,上海更拥有丰富、多元的文化传统,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历史可以影响未来。上海不同于一些新兴的城市,城市历史是一张白纸;上海又不是历史特别悠久的城市,负荷太重,活力不够。今天的上海恰恰处在历史发展的最好阶段。中国没有第二个上海。在国际视野中,上海是中国一个独特的文化品牌。只要我们重视上海历史中那些丰富的文化遗产,赋予这个城市以自由的、大众的活力,上海是充满希望的。 罗:这已经是一个世界共识了—上海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城市,是一个蕴含着各种各样可能性的地方。 “海派文化”不是指某一个文化传统,而是指蕴涵着的多元文化传统。这种多元文化传统可以成为城市未来发展的很奇妙的张力。 解放周末:上海在开埠以来一百六十年的历史过程中,一直处于中西、现代和传统、城市与乡村……彼此间激烈的冲突中。独特的历史经历,形成了它独特的文化传统。人们自然好奇,上海的文化传统究竟是什么? 许:如果说上海文化有什么特点,这特点就是“没有特点”。上海文化海纳百川。它是一个移民社会,不仅有国内移民,还有全球移民,对全世界和全中国,上海都采取“拿来主义”,海纳百川,在不经意间形成了自己“没有特点”的特点。 解放周末:那么,能否对上海的文化传统进行一番细分? 许:首先追溯上海本土文化。上海本土文化的底色是江浙文化,或者说以江浙为代表的江南文化。明清时期,江浙形成了特殊的士大夫群体,他们对待生活特别细腻精致,有一种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趋势,他们的文化特别注重文采,注重书卷气,逐渐形成了江南士大夫文化。 再来看西洋传统,上海文化包含了各种各样不同的西洋传统。比如说以英国、德国为代表的强调“入世禁欲”的新教传统。新教传统在上海文化精神中表现十分突出。上海人工作拼命,在全国范围来说是最有职业感的,比较讲信用。过去困难时期,全国买粮食都要用粮票,但唯独上海有一种面值半两的粮票,可见上海人计算的细致,这种精神背后体现出的就是新教中的工具理性。 欧洲的另一种传统天主教传统,也在上海生根发芽。天主教文化更注重的是艺术性。它表现的是一种浪漫的、超脱的传统。上海以前有一大块地方就是法租界,这些地方孕育了大批的文化人。浪漫、艺术的传统与新教中的工具理性有很大的反差。所以在上海文化中既有紧张的一面,又有松弛的、浪漫的、超脱的一面。欧洲的两种宗教传统对上海形成了一种张力。 一方面上海江浙文化中的理性主义成分(乾嘉时期的考据学)和新教传统相结合,另一方面江浙文化中才子佳人的浪漫温情成分又与拉丁文化产生呼应。这就使上海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产生了奇妙的对应关系。上海文化传统相当丰富,可以产生各种各样的组合。 解放周末:概括地说,上海文化可称为“海派文化”。 罗:“海派文化”不是指某一个文化传统,而是指蕴涵着的多元文化传统。这种多元文化传统是非常可贵的,可以成为城市未来发展的很奇妙的张力。 上海应该认识到自身多元文化的宝贵。世界各国的文化都在这里留下烙印,上海可以灵活地使用自己的文化身份,灵活地应对时代的变化。 解放周末:在21世纪的上海的这一文化传统又发展得如何? 许:我认为,在上海今天的这一轮发展中,上海文化似乎削减了原有的丰富性。 有种倾向是,现在一些上海人成了“经济动物”,他们的人生追求就是成为高级白领,在“高尚地段”买一套房子,然而,他们丧失了自身生活的品味和乐趣。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浪漫文化被滥用,演化出了所谓的白领文化、小资情调。 上海这几年一直在刮“风”。这里所怀的“旧”不是说过去的一切都是旧,而是单指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为代表的海上旧梦,这种恰恰是一种布尔乔亚式的。如今上海的“小资”看上去很法兰西,很浪漫。他们周期性地到咖啡馆、酒吧,确认自己与平民不一样的文化等级身份。然而这种“小资”却是肤浅的,像城市的表面涂了一层奶油,里面却是空洞的。 过去上海文化中既有一种拥抱现代化的传统,所谓布尔乔亚的传统,也有鲁迅所代表的左翼的反思现代性的传统。但今天在所谓“”的一片大合唱声中,后面的那个传统丢失了,只剩下一片以小资为代表的消费文化、时尚文化。上海历史上留下的多元文化传统似乎传承得不够全面。 解放周末:另外,在上海历史发展中,反映工人阶级生活和思想状态的“普罗文化”,也曾存在并有所发展,它对今天的上海也不无影响。 许:是的。 解放周末:那么,今天上海文化的优势在哪里呢? 罗:上海应该认识到自身多元文化的可贵。世界各国的文化都在这里留下了烙印,上海可以灵活地使用自己多元化的文化身份,灵活地应对时代的变化。这就是上海文化不可多得的优势所在,它具备了某种更现代、更丰富、更具软实力的发展基础。 我们不得不承认,当今世界已经日益深刻地卷入到“全球化”过程中。不过,全球化并不等于“同质化”和“单一化”。其实西方也是多元的。不要一想到全球化,就把它想象成席卷全球的“麦当劳化”、“好莱坞化”、“沃尔玛化”,麦当劳也要和世界各国的当地文化结合。全球化创造了一部分的同一性,同时更在创造一个差异的世界。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一种误解,似乎摩天大楼越多就越发达,“声光化电”越先进就越现代。其实,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并不需要去比这些。这背后反映出的是是否有文化的自信。上海,应该有文化的自信。 越先进的国家,就越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传统;传统保护得越好,对自己就越有信心。如果传统流失,或支离破碎,对自身文化的定位与前景就越是手足无措。 解放周末:现在的上海,每一天都处在变化之中。全球资本源源不断地流向这里,推动城市的开发、改造,再开发、再改造……在这不断变化发展的过程中,我们该怎么处理现代和历史的关系,保留上海的文化风貌? 罗:全球资本引向上海,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商业力量,介入了城市的规划、建设之中。这商业力量导致的后果是,对城市面貌的尊敬程度大大下降,整个城市显得有些凌乱,都市肌理被一定程度地破坏了。因此,上海今天依然要实行“拿来主义”,但政府必须要对整个城市有所考虑、规划,同时,城市的开发不应该完全由商业力量来主宰,应该规划为若干个区域,不该见缝插针、想到哪就到哪盖楼。 此外,我们最近几年新建了许多现代化建筑,这些建筑的风貌和上海的文化传统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这值得思考。一个城市有“文脉”,建筑也要讲“文脉”。建筑的“文脉”,不仅仅是建筑与环境之间的和谐,还是建筑和城市面貌、甚至和城市历史、文化的和谐。一幢建筑存在于此,是给城市增添了什么,还是破坏了什么?不能因为这个建筑是国外最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就认为它必定是最好的,这是一种认识误区。 解放周末:这让我想到了研讨会上龙应台的一段话。她说,西方的现代化来自于它的传统一层层地发展,拥有一步步到达美的过程。而我们没有经历这个过程,只是把它的结果横植进我们的土地,这其实是一种移植盆景的做法。我们拿来了美丽的图像,但这只是一个美的盆栽。 许:确实是这样。越先进的国家,就越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传统;传统保护得越好,对自己就越有信心。如果传统流失,或支离破碎,对自身文化的定位与前景就越是手足无措。相对于“移植盆栽”,我们更应该有意识地保留、培植自己的文化。我很喜欢外地一座城市的一条老街,这条老街上居住着不少手工艺匠人,每天在老街里的工坊劳作;老街上有中药铺,每天开张营业。这里的老建筑,连同它的日常生活,一起被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下来。在英国有这样一个规定,拆除上世纪60年代以前建造的建筑,必须经议会通过。又譬如香港,在中环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至今还保留了古老的石板街,这也是难能可贵的。 大都市最后的问题,不是都市空间如何被扩展的问题,不是都市面貌如何日新月异的问题,而是落实到人的精神面貌、人的价值观上,落实到人和城市的关系之中。 解放周末:城市毕竟是人的造物,城市是否为人们创造了更好的生活,这是一个必须注意的问题。 许:“以人为本”不是冷冰冰的口号。城市虽然宏大,然而却是落实到一个个与人有关的细节上的。我们的城市越来越注重人性化的细节,但在一些城市建设中人性化因素考虑得仍有不足。偌大的地铁站,你要“方便”,其实并不方便。在浦东机场,要“方便”一下,非得扛着行李,走十八级台阶,下一个楼层去解决。人们说到现代化,仿佛就是水泥的现代化、金属的现代化和玻璃的现代化。城市建设以自我为中心,于是成了由金属、水泥和玻璃组成的人工世界,大而无当。这其实不是我们要的“摩登”,这不是多数老百姓的梦想。 解放周末:高楼大厦越来越多,城市天际线越来越高,这固然让人欣喜、自豪。但也产生了一种迷惑:上海文化的“心”,或者说上海文化的“底子”究竟是什么? 罗:上海的“心”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上海的人。因此,对上海的研究固然需要密切注意它“摩登”的一面,但也不能忘记“霓虹光影”之外的人的内心世界。譬如,和现代大机器工业相伴而生的上海产业工人,还没有进入到文化研究的视野里,他们的日常生活状态和文化诉求还没有得到仔细的描述和研究。上海的人,代表了上海文化的“心”。它落实在上海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人的精神面貌、价值观念上,落实到人与城市的和谐发展中。 解放周末:如今上海研究还必须注意到另外一个现象,那就是上海是一个越来越开放的空间。“新上海人”出现了,上海人不再是那个“味道”了。 罗:但是人与人之间,人和城市之间依然需要强烈的认同感。我曾看到外地一则新闻,某个城市某一小区前树着这样的牌子:外来人员不要擅自进入小区,打死责任自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冷酷的语言?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有这样的戒备心?我们建设城市,建设社区,最终要解决的人与城市之间的良好的互动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和谐关系。大都市最后的问题,不是都市空间如何被扩展的问题,不是都市面貌如何日新月异的问题,而是落实到人的精神面貌、人的价值观上,落实到人和城市的关系之中,这是我们不能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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