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199元4天桂林低价游“凭购物袋才能顺利办入住”

　　2024年年初，据桂林旅游业业内人士举报，桂林旅游业近年来长期存在“旅行社违规开设低价团，侵犯老年游客权益”的涉嫌违法行为。

　　为查明真相，澎湃新闻记者报名参加了3月7日至10日的“漫步花田199元桂林4天3夜游”项目。

　　持续4天的跟团调查显示，全团40余名游客在两天半内，被紧锣密鼓的安排了7次会议销售，整个旅途充斥着虚假宣传、夸大宣传、卖假药、软暴力威胁、扣押身份证、违规销售等现象。

　　3月7日早晨，记者在广东省河源市的小商品市场，登上了桂林市原美国际旅游有限公司的旅行大巴车。

　　上车后，一名曹姓领队表示，199元的团费不包含第一天（7日）的午餐和最后一天（10日）的午餐，需要游客自费再缴纳60元。

　　7日当天，经过六小时的长途跋涉抵达桂林后，周姓导游安排游客欣赏桃花品尝瑶宴，并参观了聚龙潭溶洞，晚间在阳朔县过夜。

　　入团第二天（3月8日）一早，周姓导游带领旅行团前往桂林市荔浦市“马岭鼓寨”，参加会议销售购买银饰。路上，导游开始宣传“银离子可以杀死几百种细菌”。

　　7点9分，旅行团大巴到达马岭鼓寨，周姓导游将游客移交给当地的一名编号为“38号”的讲解员。讲解员进一步夸大了银饰的“治病功效”。

　　38号讲解员在强调“银梳子刮痧”治病功效的同时，开始给在场的老年人，制造养老焦虑感。一段焦虑制造完毕，38号讲解员开始强调“银子排毒、杀菌、消炎”等。讲课结束游客被带入到荔浦马岭鼓寨旅游投资有限公司的银饰店。

　　记者发现，店内有超过20个柜台均在销售造型相似的银饰，每个柜台接待一个整团的旅行团，导游要求旅客登记消费信息，在其他柜台，有导游不断鼓励游客继续购买，以及坚持到在店里参观的足够时长。

　　多名游客购买银饰后会销结束，周姓导游带领游客进行了40分钟的“亲水竹筏”体验。午餐前，导游提醒游客，不要对团餐期望太高，“吃不饱可以自费买小吃”。

　　入团第二天（3月8日）下午1点44分，周姓导游带领旅行团到达桂林市象山区南溪山公园，进行免费参观。在简单潦草的参观后，旅行团于14点被带至公园内的一间“科普馆”，原本以为的科普讲座，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假药会售”。

　　耍蛇男子先是强调了自己“见多识广、本领强大”的人设后，进行了简单的耍蛇表演。随后，其开始介绍、售卖“蛇毒药”的治病功效。

　　记者查询耍蛇男子销售的“治病药品”发现，名为“百草舒筋液”的喷剂，执行标准为“QB/T2660-2004”，属于“化妆品”类别，并非药品。

　　入团第二天（3月8日）3点22分，旅行团被导游带到桂林市象山区凯风路6号德天国际时代广场，开始参加当天的第三场会议营销。该名杨姓经理违规使用伟人形象对其所售卖的牛皮席进行宣传，并强调老人晚年的常规困境，制造养老焦虑。

　　因牛皮席单价过高，没有老人出手购买，杨姓经理开始推销“蜂毒牙膏”、“皮拖鞋”等。杨姓经理强调，旅行团入住的酒店是自己公司赞助的，每一位游客都需要“买点东西”，拿着自己公司的购物袋，晚上才能顺利入住。

　　入团第二天（3月8日）全天，周姓导游安排了三场会议销售和一场竹筏漂流，有些游客开始抱怨会销过多、游玩不足。周姓导游则强调，购物消费太低，劝说大家继续加大购买力度。

　　入团第三天（3月9日）7点10分，周姓导游带领旅行团到达桂林市七星区“桂林国家高新区信息产业园”内。

　　一家丝绸销售工厂的女性销售员暗示，其销售的真丝被“对甲流、新冠有好处”，并强调真丝被“可以预防风湿病”。

　　见老年游客没有太大购买兴趣，女销售员请来自称是工厂负责人的陈姓女子。该负责人表示，对旅行团的开销进行了赞助，同时也会给旅客最大的折扣。

　　9点27分结束了近两个半小时的“真丝被会议销售”后。周姓导游带领旅行团来到象鼻山公园免费参观。

　　入团第三天下午（3月9日），旅行团来到一家自称是“南京同仁堂”的药店，继续参加会议营销。路上，周姓导游开始夸大宣传该药店“牛黄安宫丸”的功效。

　　到达药店，一名梁姓女销售，夸大“牛黄安宫丸”的治病功效，诱导老年人购买。该梁姓女销售，一边模仿中风患者病态，一边分享自己亲戚中风卧床后家中“气味上头”，并再次强调“久病床前无孝子”。

　　在梁姓女虚假销售、夸大宣传之下，多名老人购买了“牛黄安宫丸”、“六味地黄丸”等药品。随后，周姓导游将旅行团带至桂林市七星区桂大路朝阳工业园一号，开始参加销售“阿胶”的第六场会议销售。

　　入团第三天，导游给老年旅行团安排了三场会议销售和一场免费的公园参观。更多的旅客，开始抱怨会议营销太耗时、太花钱。

　　入团第四天（3月10日）早晨6点50分，周姓导游带领旅行团到达桂林市象山区平山北路25号的玉有缘商贸部。一名自称叫李一龙的男子介绍，其此前是“混澳门的”，目前在帮助“奶奶”打理这家珠宝店。

　　李一龙首先塑造了自己“混社会”的身份后，又强调了自己“孝顺、讲义气”做人原则。此后，其开始引导游客购买“空盒子”。

　　包括记者在内的四名旅客，分别支付了999元、300元、100元等款项后，玉器店工作人员将旅行团的其他游客请走。李一龙开始单独对支付过款项的游客进行公关。

　　最终，李一龙以“卖空盒子”的名义，收到了记者300元的转账，并以“卖个面子”为由赠送“吊坠”，随后结束了这次神奇的销售。

　　一名老年男性在这次销售中，补缴了2800元后，获得了三个吊坠以及李一龙的拥抱，事后，该老年男性手机支付中仅剩100元。

　　4天的旅行中，除了购物店存在种种诓骗行为之外，记者发现，带队导游还存在扣押游客身份证、在车上兜售商品、不签订旅行合同，以及诓骗旅客等现象。

　　澎湃新闻记者在为期4天的跟团调查中发现，游客被安排的7家购物店中，有6家购物店有专属的会销场所，且六家购物场所均装修成方便大规模接待“旅行团”进行会销的隔间。

　　调查期间，每个会销场所的停车场，均同时停放有几台至十几台不等的旅行大巴，仅7日当天广东方向前来桂林的大巴，就有12辆，低价购物游，在桂林已成产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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