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中国人的大果园

　　在地大物博的中国，可以称得上“果篮子”的省区有好几个。其中位于北回归线上的广西，自古以来就以岭南佳果著称，近年来更是迅猛发展成为中国最重要的水果大省。2018年，广西水果总产量达到1790万吨，从全国排名第3跃升为第1，还成为了东南亚与中国之间最重要的水果通道之一。广西为什么能成为中国最重要的水果篮子？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使得广西可以生产品种繁多的水果。广西，名副其实的水果大省中国人的生活离不开水果：酸甜的桑葚、菠萝；清香的枇杷、雪梨；冰镇多汁的西瓜、哈密瓜；颗颗饱满的荔枝、龙眼和葡萄……从年头到年尾，时令水果大量上市，中国人的餐桌甜蜜滋味不断。水果已成为我国继粮食、蔬菜之后的第三大农业种植产业，还衍生出一个现代词汇——水果自由，指的就是人们生活丰足，可以随心所欲地购买想要的水果。在水果自由的背后，是中国无出其右的水果产业——2018年，仅占世界人口约20%的中国人，种出了2.5亿吨水果，占全球总产量的31.4%；而且还不满足”吃瓜群众”的需求，又从世界各地进口水果485.56万吨。

　　不过，如果真的要细论中国哪个省区可以实现“水果自由”，想必广西当仁不让。这里的水果之多，从各项数据就可以窥见一斑了：首先，光论水果产量，广西就让别的省市望尘莫及。据广西政府网数据显示，2018年广西的水果总产量1790万吨，稳居全国第一，比随后的省区多112万吨和224万吨。种植总面积为1895.42万亩，按照广西户籍人口5600万人来计，平均约每3个人就种有1亩水果。其次，广西有各类果树品种资源近250种，占全国果树种类七成。据全国城市农贸中心联合会统计的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年度销量前十水果品种为：西瓜、苹果、葡萄、柑橘、香蕉、猕猴桃、梨、桃、菠萝、芒果。而广西都有这些水果的种植基地，而且柑橘、芒果、火龙果、百香果、柿子的年产量位列全国第一。更令人眼红的是，广西也是中国进出口水果的南大门，2018年广西对东盟进出口水果118.4万吨，位居全国第一。广西凭祥市与越南谅山接壤，是我国最大的东盟水果进境口岸，其进口东盟水果总量占全国进口东盟水果总量的80%。尤其是榴莲、山竹、红毛丹等特色水果，几乎都是从广西进入国内。于是从4月开始，榴莲的“香气”从广西飘向全国。广西的水果除了可以满足本地市场，还能不断供应全国。据不完全统计，从2017年开始，每年夏天广西的芒果、荔枝和百香果寄往全国各地的邮递包裹达每天30万件以上，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沿海还是内陆地区，市场上都少不了广西的水果。

　　水果大省的背后，是天时地利人和目前，产值超千亿元的水果产业已经成为了广西支柱产业之一，很多人可能没有到过广西，但是都吃到过广西的水果。为什么广西能成为中国人的果园？地处南方的广西壮族自治区，位于北纬20°54′～26°23′之间，南临热带海洋，属带季风气候区，因此气候温暖，雨水丰沛，光照充足，十分适合果树种植，很多地方的山上、路边、房前屋后，都随处可见荔枝、芒果和龙眼等果树，每逢收获季节，甜蜜的香气能从街头飘荡到巷尾。同时，以横贯广西中部的北回归线为划分，南北之间形成了带到温带的过渡性气候，能够进一步适应不同水果的生产条件，令全国种类中70%的果树都能在这里落户生根。广西南部年平均气温在20—22摄氏度，有效积温7000—8000摄氏度，是香蕉、荔枝、龙眼、芒果、火龙果、菠萝、百香果等热带水果理想的生长之地；北部年平均气温约17-18摄氏度，有效积温5900—6550摄氏度，适合沙糖桔、沙田柚、蜜柑、甜橙等果树。而且广西北部在冬季会受到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降温明显，还能种植需要霜冻期的温带水果桃子和李子。广西凭借天时的巨大优势，同时成为热带、带和温带水果的乐土。

　　地处云贵高原东南边缘，两广丘陵西部的广西，山地、丘陵分别占全区陆地面积的62.1%、14.5%，凤凰山、十万大山、大苗山等山脉将这里的平原切割得七零八落，再加上喀斯特地貌形成大量峰林与峰丛，实在是难以发展平原农业，2016年末人均耕地仅有约0.08公顷。但是山地的存在也带来了种植果树的天然优势，山间特有的垂直小气候，也完美适合多样化果园生产。以广西百色为例，山区面积高达90%以上，其中低海拔的右江河谷，与海南岛、云南西双版纳并称为中国三大热带季风气候地区，是目前我国芒果种植面积最大的地区；而海拔更高的德保，昼夜温差更大，盛产全国特早熟高山优质脐橙品种，肉质香甜、品质上乘，成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广西还是众多水果的原产地，原生水果品质高，植物遗传基因多样化，非常适合果树的嫁接、育种和培植。例如著名的广西灵山荔枝，至今还遗留不少古树。1963年，著名生物学家蒲哲龙教授带领果树研究专家到灵山县考察，发现了1株巨大的古老香荔树，认定树龄超过1000年，是中国发现最古老的灵山香荔母树。

　　现代科技的进步和果农的努力，也让这里成为更多水果的乐土。近代以来，广西不断引进世界不同地区的水果，通过因地制宜选育品种，不断实现进口水果的本地化生产。例如，近几年火爆朋友圈的百香果，本是原产于南美洲的水果，广西从1988年将其引入种植，短短几十年就成为了全国第一大产区，年产量可达15万吨。这种价格昂贵的进口水果，被广西以一省之力改造成中国餐桌上便宜好吃的大众水果。中国区域经济发展格局的大变迁，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广西水果大省的地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及更早之前，中国南方各省的水果种植生产水平都不相上下。后来，随着东南沿海省份工业化进程加快，水果种植被房地产和工厂所取代。而广西有着大量地形复杂的山区，开发程度较低，种果树卖水果始终是很多广西农民的主要谋生手段。此消彼长之下，广西开始了“水果王国”的登顶之路。

　　水果产业：是风险也是丰收随着市场需求的不断扩大，广西水果产业蓬勃发展，原本种植着蔬菜、粮食的田地也开始辟为种植水果的庄园，果树在这里成为了摇钱树。以桂林为例，全市水果产值占种植业总产值的30%，全市80%以上新农村建设示范村以种植水果为主导产业。但是，水果种植也是一个高风险的产业。它需要投入高达数百上千万的资金购买树苗、化肥和运输包装材料。但是水果的收获又是“靠天吃饭”的存在，干旱、雨雪和台风等都有可能对当年的农业生产造成毁灭性打击。一旦遭遇极端天气，农民前期的投入就打了水漂。对采摘、保鲜有特殊要求的水果来说，也有“谷贱伤农”的风险。当水果获得丰收的时候，市面供给量大于需求量，为了在水果腐坏前尽快脱手，很多农民不得不压价销售，甚至只能倒贴成本，辛辛苦苦一年白做了。

　　病虫害的存在也威胁着当地的水果产业。十几年前，广西的柑橘产业就一直饱受“黄龙病”的侵扰，它像瘟疫一样，能把成千上万亩柑橘毁于一旦，带给很多果园绝收的风险。阳朔古乐村的砂糖桔就曾遭遇过黄龙病的打击，当年5亩砂糖桔原本产量能有4万斤，最后抢救下来的不足800斤。另一方面，水果产业化发展带来高收益的同时，也给环境带来了一定负担。与桉树产业类似，很多果园为了多种多收，将果树种植得很密，也不注意适当施肥和排水，十年以后土地就被过度消耗，种出来的水果味道相差甚远。不过，敢拼的广西人民还是把“绿水青山”变成了“金山银山”。近年来，广西农业科学院先后育成果树新品种60个，涵盖抗寒、抗雨、抗旱等属性，当地农民则通过大棚技术、套袋措施、温室种植等方式，减轻天气对水果生产的影响，并且以合理的规划种植间隔和种类搭配，减少对土地的消耗利用。

　　以火龙果为例，广西农民最开始使用单柱式种植，产量并不突出，后来发展到排架种植，不影响土地肥力的情况下，从亩产400株到亩产800~1000株，还能利用灯照等物理方法进行产期调节。如今，广西的火龙果一年能有长达8个月的采摘期，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据广西农科院的陈东奎教授介绍说，2005年起广西全自治区开始严抓柑橘黄龙病的综合治理工作，从传毒木虱防治、染病植株清除、健康种苗推广等多方面同步治理。至2011年，广西地区的柑橘黄龙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柑橘产量稳居全国第一。除此之外，近几年电商的迅猛发展，既为广西的水果找到了新的销路，也使更多人能够吃上不同种类的水果。在很多北方人的童年记忆中，荔枝、芒果和龙眼曾是昂贵的水果代表，只有过节尝鲜或者招待客人会买一些，但是广西这个大果园，让北方人也能轻松吃到这些水果。在2018年，广西百色市通过淘宝、京东、苏宁、微信等电商平台举办“网上百色芒果节”促销活动，寄递量达到了2283.5万件，销售量达到10多万吨，成为当年电商的网红水果！

　　水果里的广西味道千百年的水果种植，令广西各地都有自己赖以成名的水果，随便一个广西本地人，都能自豪地说出自己家乡的特产：百色芒果、灵山荔枝、融安金橘、容县沙田柚、乐业猕猴桃、钦州香蕉、平南龙眼……百色的桂七芒果，可以说是中国芒果的代表作。它每年仅7、8月2个月的供应期，果期异常短暂，但是果肉细腻无渣、汁水多糖分高，除了浓郁的芒果香味，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似花香也似果香。一口咬下去，肥厚细嫩的果肉迸发出满满的果汁，简直就是夏日里最高的滋味享受。容县的沙田柚是柚类中的佳品，有“柚中之王”的美誉，由乾隆皇帝赐名而来。最好的容县沙田柚只生长在特殊的泥沙地，果实外面有一层金灿灿的外皮，内皮就像松软的棉花，最里面的果肉半透明，一瓣瓣晶莹剔透，还有消食、化痰、止咳、润肺、醒酒等功效，自古以来就是上贡佳品，上到帝皇下到平民都赞不绝口。

　　融安金橘的存在，是中国柑橘种植史上的一次突破。中国种植柑橘有1700多年历史，每个地方都有拿手好橘，而融安的金橘出众之处在于，它的橘皮质地光滑细腻，肉质紧致细密，咬下去毫无普通柑橘淡淡的酸涩味，反而一股清香萦绕唇齿之间。2019年，融安金橘成功入选中国农业品牌目录。广西人也开发了各种吃法——太酸的百香果就放进水里加点蜂蜜，吃不完的芒果晒成果干，橘子皮就晒干为陈皮做菜，木瓜就拿来煲糖水，甚至到了冬天炖羊肉的时候，还会扔几条甘蔗下去掩盖羊肉的膻味，煲出一锅浓郁鲜甜的甘蔗羊肉汤。

　　住在这样一个“水果篮子”里，广西人还在不断引进新的水果品种，例如原产马来西亚和印度的莲雾、原产南美州安第斯山的人参果、原产加勒比海地区的牛奶果、原产西非加纳和刚果的神秘果，不断丰富着中国人的水果篮子。无论从数量还是品种上看，广西都不负“北回归线上的甜蜜水果带”之名。《舌尖上的中国》有这样一段台词：“中国人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不仅是一种因地制宜的变通，更是顺应自然的中国式生存之道。”从古到今，在广西的土地上，农耕民族运用着智慧和勤劳，巧妙地利用自然，精心伺候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打造出中国最丰盛的水果篮子，为中国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口腹之享，令我们得以享受古代帝皇贵妃都不曾有的“水果自由”。